马车才停在星月阁门前,悬在四角的金铃还叮当作响。琼羽立马从帘里探出个脑袋:“碧波你不用管我,按我说的,赶紧给太子备东西。”

    “太子妃莫说气话了。”碧波眨巴着圆眼,替琼羽掀了垂帘,小心翼翼地扶她站到地面:“奴婢稍后便领人过去。”

    星月阁向来有规有矩,在主人回来之前便将所需物件备好。琼羽妆容整齐地踏入内室,第一眼就瞧见纹丝不乱的两列用具。

    今日一切还是按双人份安排的,琼羽独身对着它们,竟有些凄凉之感。她木楞地坐到妆台前,丫鬟乖巧上来与她卸妆,谁想还没动手,便听到琼羽发话:“都跟着碧波走,半个时辰内,星月阁不许你们一人出现。”

    碧波心细,忙劝慰道:“总要有人留下服侍您的。”

    “听不懂本宫的话吗?”琼羽很少不苟言笑,侃然正色地命令什么,单是今夜,她要利用太子妃的权利,给自己争地半个时辰的宁静。

    丫鬟们被迫放下手中的活,垂首低眉鱼贯而出。沉重的雕花木门闷声一响,满阁之中只见烛火摇曳,屋外虫鸣盖过了琼羽一人的呼吸声。

    铜镜映出的面容依然绝美无双,不过空洞的眼神间流露出了难言的倦意须臾之间,琼羽居然生出一种她并未重生的错觉。

    当年她强撑着精神主持萧云奕的丧仪,他就躺在眼前的棺材里,只一层死木的间隔,却是阴阳两界,东宫所见之处,仅有比血色还要震慑心魂的白衣白绸。

    日复一日夜复一夜,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照了次镜子,琼羽忘不掉她当时哭花的脸,更忘不掉那掺杂了无数情绪的眼神。

    与她现在,一般无二。

    琼羽从头上摘下一只钝钗,拿它轻轻化了划手心,是有感觉的,又痒又疼,这的的确确不是在做梦。

    细细想来,她似乎没有躲掉老天爷定下的劫数,前世萧云奕身死,她相思成疾,今生萧云奕失忆不认发妻,她得到的只有日日渐深的误会,不会再享受到一丝夫君给予的安全感,与爱意。

    琼羽继续拆着发钗,每支簪花的款式不同,但结局都是插在发上,供装饰用。

    她仍然在受折磨,只是不同的方式而已。

    盘在头上的长发没了支撑,忽然一瞬落到肩膀,琼羽一个激灵回过神来,她在干什么?悲伤欲绝杞人忧天,冷不丁就钻了牛角尖!

    想想昨夜的惊心动魄,想想守在萧云奕床前的欣喜。琼羽在心里自言自语,昨夜萧云奕受伤,东宫的人都愁眉苦脸,只有她兴奋到几近落泪。

    因为她走过那条最难的路,人总要学会知足,只要没有丧命,受了点伤能怎么地?

    只要萧云奕活着,他暂时不记得自己,又怎么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