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中的除夕宴于无因而言,当真是索然无味。不过咬牙坚持过去后,他便不用再待在宫里,也算是不幸中的一个大幸。

    但无因也不想回云间院去住,便看准了外有封府而内无妻室的顾恂,以他家一株几近枯死的老梅树忽然开花想要赏玩为由入府去借住,这一住就住了半个月。幸而顾恂脾气好,倒没把他赶出去的意思。

    一晃终于到了上元夜,长安城早就张灯结彩,单等这一夜百姓与达官贵人们前去游赏。

    顾慷约定的时间是黄昏,地方是朱雀大街尽头的一棵大柳树下。

    无因暗中等着上元也有好些日子了,今日格外激动,一早就催着江浣晴与灵鹊替他更衣装饰,顾恂见状还与他开玩笑——这样子,活像是迫不及待要去见心上人。

    虽然嘴上是混过去了,只是无因也暗自有些心惊。他表现得真有这么急切?那一位可不算是他的心上人。

    原以为自己出来得已经够早了,只是快到地方的时候,他才想起:云间院原在长安城郊,入城虽不需要太久,可今夜不同,万人空巷,人海如潮,若不提前些出来,只怕就要陷落在人潮中不能赴约了。

    那人今日许是为了应景,穿了一身银红的袍子,头上仍旧梳着乘云教徒特有的连冠,却是嵌着蓝宝的金冠,平添几分华贵之气,而这浓烈的颜色,更衬得那张干净的脸上又多出几分烟火气。

    他手上还提着一盏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兔子灯,却丝毫不见滑稽与别扭。

    许是因为在等人,顾襄忆眉目低敛,面容沉静,远处的灯火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,更是难描难画。

    无因甚至能瞧见,远远走过的大姑娘与小媳妇们,皆会或热辣或羞怯地看上一看,更有甚者,还眉目婉转暗送秋波。

    “无因!”顾恂叉手看了好一阵热闹,才开口叫了人。

    顾襄忆闻声回转,正与无因打了个照面,神情稍稍一凝,才与人见礼。

    到底这壳子是玉蘅夫人之子,哪怕只继承一半的容貌,也足以傲视一众男子,更何况原主不仅对母亲的优点照单全收,还另生出别样的风情。皮肤细白,下巴略尖,只是鼻梁却十分笔挺,眉骨分明,才使得这一张脸不见女气;剑眉飞扬入鬓,凤目光华流转,哪怕只是不经意地看过来,也带着勾魂摄魄的意味;因为常年病着,薄唇的颜色很淡,只有抿唇之际才会压出几许血色,更有几分诱人。

    无因顶着这么张脸走过去,便更是吸引了许多目光。

    顾恂早就习以为常了,只是第一回见无因这样打扮,便玩笑道:“哎呀国师大人,你这样一来,可把我们阿忆都给比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谨行莫要开玩笑,山人与殿下,便如同萤火与皓月,岂可相提并论?”顾襄忆嘴角含笑。

    顾恂倒是浑不在意地笑了,毕竟论样貌,他还不认得能与这临安侯一较高下的。可无因面上笑着,心下却想:这殿下可不就是他自己吗?自夸起来也真不嫌害臊的。

    不想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事,无因的目光落在了兔子灯上,“掌院这灯还真是有些别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