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意行问王蒨,是要备马还是备车。

    入夏七月,城中风光好,吹得游人满头花。王蒨可不想坐在马上被人用目光注视,还要费神挑出发中的落瓣,自然是选了坐马车。

    琼林在城郊,从居所过去还需小半个时辰,王蒨上了马车后就坐在李意行身侧,默读手中的游记。

    三公主不学无术,最爱看着稀奇古怪的杂谈、游记见闻,这一点从来不曾变过。李意行撑着下巴,似是在盯着外头出神,二人谁也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王蒨乐得清静,她翻过泛黄的一页,上下读阅,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,并没有注意身边李意行的神色变化。

    外头人声嘈杂,落入他耳中,却显得不那么真实,李意行的眉眼中有些茫然无措,似乎失了主心骨一般,他用余光看了一眼身边的王蒨,才渐渐清明。可即便他这样盯着她良久,王蒨也只是看着膝上的书,没有看他,一如他做的那些梦里,无论他怎么祈求,她再也没有站在他身边。

    在重新拥有她之后,他的喜悦下永远附着更多的不安和恐惧,生怕这一世出了什么差错,她不会像前世那样爱他,更害怕她想起那些事。

    他只能在心中否认这个想法,因为,二人注定要圆满的。

    所以,她决不能想起。

    李意行半天没动静,王蒨也没管他,直到她脖子酸疼,抬起头自己揉了揉,少年的侧脸就这样映入她的眼中。她再三确认了一遍,有些诧异道:“郎君,你怎么……”怎么哭了?

    他神情自若,不像是悲伤的模样,偏偏右眼缓缓落下眼泪。

    李意行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,他摸了摸自己的脸,恍然道:“被风吹了罢。”

    王蒨狐疑地看着他,除了那一滴泪,他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,身姿挺拔,眉眼温润,与记忆中的少年并没甚么太大的出入,她又瞧了瞧两边的小窗,伸手拉下一边的窗幔,将信将疑道:“今儿个日头足,郎君仔细着些。”

    李意行也应道:“吓到公主了。”

    王蒨摇了摇头,垂首继续看书,李意行望着她头上的珠钗,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。

    两朝女子都求一个美名,打扮艳丽华美,而王蒨反其道行之,头上的珠钗是一概是素色的银朱,袄裙也只是一身浅杏,鹅蛋脸上淡淡扫了层胭脂,连唇色都极其浅淡。

    李意行将那颗冰凉的灿珠捂得温热,才收回手。

    “公主的首饰如此素淡,”他想了想,“另打一些吧。”

    前世二人也打过成套的玉器,概是因为李意行嫌她丢人,王蒨面上含糊着应下了,总归都是白捡的便宜,他既然要送,那她何必推辞。